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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治与法律

图像何以生产“政治” ——探究朗西埃的政治

根据雷蒙·威廉斯对image一词的考证:它的词源来自拉丁文imago,图像一词本身存在一种张力,徘徊于“模仿”(copying)和“想象和虚构”(imagination and the imaginative)两个概念之间。在今天,这个词最常表示的意涵是:“可感性的名声”(perceived reputation),“它在文学及绘画中的意涵早已被用来描述电影的基本构成单位。这种技术性的意涵实际上强化了image 作为‘可感知的’名声或特色之意涵”[1]。

图像研究是朗西埃理论中很重要的一部分,他曾经创造了“图像体制”(image regime)的概念来考察艺术流变,而且图像在词义上先天地与“感性”相连,而“可感性的分配”(partage du sensible)又是朗西埃政治美学思想的核心,因此从“图像”切入朗西埃理论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径。

需要说明的是,image一词在汉语中一般被翻译为“图像”或者“影像”(Le destin des images一书台译本的译名是《影像的宿命》,大陆译本的译名为《图像的命运》),这两个译词在意指朗西埃的概念时并无二致,因此,本文将忽略“图像/影像”在汉语中些微的内涵差别,以译本的用法为先。因此,可能存在混用的情况,特此优先说明两者的同义性。

一、当代艺术图像的共同特征:对故事的拒斥

朗西埃的图像研究主要集中于《图像的命运》一书中,此书于2003年在法国出版,主要收入了朗西埃在1999到2002年期间的五篇演讲稿与论文,此书曾以《影像的宿命》为名在台湾出版,后于2014年被南京大学出版社作为“当代激进思想家译丛”之一翻译并出版。

要讨论朗西埃的图像研究,首先要厘清他对“图像”的划定。朗西埃在2013年访华的一次访谈中曾经讲道:“对我来讲,当代艺术是不分门类的艺术。就是说,对于艺术的各个门类、各个套路和方式不做明确区分的艺术,就算是当代艺术……绘画、影像、装置这样的界定,都是要不得的。”[2]74基于朗西埃的自述,再根据其论著中对众多不同体裁的艺术分析时都运用“图像”的说法,笔者认为:在朗西埃的语境中,图像是作为各种当代艺术的产物出现,包括摄影照片、电影影像、电视节目、绘画、展览、商品设计等,这些图像的共同点在于可视性,作为传递意义和情感关系的符号存在。可以说,朗西埃是在最宽泛的概念上运用“图像”概念,因此其对图像的阐释涉及到各种艺术体裁。

要理解朗西埃在图像研究上的观点,有一个重要理论需要首先阐明,即罗兰·巴特在《明室》中提出的“展面”(studium)和“刺点”(punctum)。作为触发观者不同感性能力的两种方式,“展面”是指那种自然而然、易于察觉的情感,它建基于知识文化对人们的熏陶,“这种感动是通过道德和政治的理性中介起作用的……属于那种差不多是严格地教育出来的情感”;而“刺点”则截然不同,它有“刺伤、小孔、小斑点、小伤口的意思,还有被针扎了一下的意思”,它指向一种偶然现身的原素,这种出乎意料地登场,引发了观看者灵魂深处最彻骨的痛苦,“刺点”的出现就是为了破坏“展面”所引发的情感。巴特以摄影照片为研究对象,指出照片中的“刺点”所具有的强烈刺激性,它超脱于一切逻辑,挑战各类常识,在规则的断裂处生长。“刺点”以其意味深长鼓励人们思考,而人们借此机会进入图像之中,与图像进行对话,甚至参与图像意义的建构[3]。

显然,朗西埃对图像的考察受到巴特的巨大影响,但同时,他也更进一步,从图像命运的角度更为宏观地看待这个问题,阐释他对艺术图像的理解。朗西埃对图像的论述分散在多篇著作中,落实在不同艺术作品的分析中,笔者将根据自己对其理论的理解,尝试概括出影响图像命运的三个特征。

(一)图像徘徊在相像与差异之间

艺术的图像最初来源于摹仿,但随着时代的发展,艺术图像的操作与复制技术渐行渐远,相异性成为当代图像的本质。相异性寻求的是一种非镜像的相像,朗西埃称其为“原相像”(archi-resemblace),即如实记录现实的样貌,取消图像中的人为安排与预设意指,保留世界本身的差异与不和谐。因此,在朗西埃看来,追求相似的是拟象,表现差异的才是真正的图像,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,摄影比绘画更哲学——绘画会为了突出效果拉伸躯体,而摄影则让躯体的圣灵如实显露,相异性元素在其中保留。显然,朗西埃极为认同巴特对“刺点”的发现,允许异质性因素进入图像中,破坏逻辑完整的图像意义,改变图像中各组成元素之间的关系,图像所引发的意义与情感被颠覆,从而也改变了作者、观者和被展现之客体的复杂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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