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证明,玩政治,义律在林则徐跟前不过小儿
如此发狠,其实林则徐自己也一肚子苦水,以他后来给好友魏源的感慨说:自己何尝不想出手断根,把鸦片船全都抄了,可以大清这可怜的水师,真心没这水平,封商馆这招,也是没办法的办法。
可就这没办法的办法,已经叫义律抓狂吐血了。
他知道林则徐不好对付,就故伎重演,写信求助“老朋友”邓廷桢,说我们这商馆里也有好多正当商人,您不分好坏全抓了算什么?
但这次邓廷桢也装起了哑巴,收了信就当没收,回复也懒得给。
义律急眼了,紧接着又写了一封,这次话说的十分不客气:因此引发任何后果,我可不负责任。
这种话都说出来了,邓廷桢也不好装哑巴,反而装起了甩手掌柜——把信交给了林则徐。果然把林则徐惹得大怒:好你个蛮夷,竟惹到我头上来了。
尤其让林则徐生气的是,义律的这封信,也同样把自己和林则徐,摆在了“两国”位置上。你英吉利算什么东西,敢和大清平起平坐?
林则徐很生气,后果往往很严重。
林则徐祭出一个令义律雪上加霜的杀招:发布谕令,劝说洋商们上缴鸦片。
虽然清朝官员给洋商下谕令,不算是新鲜事,但林则徐这次的手段,还是高明的多,除了做告示四处招贴外,谕令的内容,也远非过往清政府那种严厉命令风格,相反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。
这封谕令,分为“理”“法”“情”“势”四方面。每一条都极具说服力:一、“论天理应速缴也”。鸦片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,当然要缴。二,“论国法应速缴也。”你们国家法律也禁止鸦片,为啥还要践踏我国法律。三,“论人情应速缴也”。你们在中国赚这么多钱,为了鸦片断了茶叶贸易,合适吗?四、“论事势应速缴也”。交了鸦片,大家还能好好做生意,交不了鸦片,就要你们命!你们自己掂量。
如此谕令,可谓不怒自威,杀伤力极强,发布之后,就令英商们越发战栗。义律的心,更是越发收紧。以他给朋友的信件说,那些时日里,他想起最多的,就是律劳卑之死。
接连发生的事实已经让义律明白,自己以及一干洋商,是根本无法对抗大清强大的国家机器的,以往还能糊弄事,甚至见缝插针发横财,主要原因是大清的行政效率极度底下,官员尸位素餐,这次碰到的林则徐,却是一个相当精明强硬的人物,过往英国人与清政府周旋的所有胜利条件,也就不复存在。
如果自己一再对抗下去,不做丝毫让步,自己的下场,只会比律劳卑更惨,商馆里的所有洋商,也极可能跟着陪绑。
但义律更明白的是,自己这个商务监督,不是不想让步,而是不能让步。特别是劝说鸦片商人上缴鸦片,以他的处境职权,真是打死都做不到。
首先正如前面所说,鸦片在英国,虽说不受欢迎,但并非完全违禁品。但更重要的是,英国政府标榜自由贸易,自己的职责不是管他们卖什么,而是保护他们的利益,一旦自己调转枪口,逼鸦片商人交货,那放在英国的道德观里,就和通敌卖国大逆不道没俩样。
卖鸦片毒害千家万户,是合法生意,流毒极深的鸦片,是合法货物。所谓日不落大英帝国的价值观,就是这种强盗逻辑。西方人的好些道德观,直到今天也是这个风格:不管外人看来多无耻,他们总觉得很正义,哪怕搬了石头砸自己脚,还依然常嘴硬。
但硬顶没实力,交货不可能,眼看逼到悬崖边的义律,也终于在3月27日,向林则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:“英商手中的鸦片悉数缴官”。
明明不可能去逼鸦片贩子们交货,为啥还答应得这么痛快?
因为在这近乎绝望的处境下,义律想到了唯一的办法:骗。
于是一封义律精心炮制的通告,堂而皇之的发布了:我,义律,英国的商务总监,我以英国女王的名义,要求所有人,哪怕不是英国人,在今天6点以前,上缴全部鸦片。你们的损失将由英国政府来承担。
这公告一发出,憋屈了好些天的洋商们,真个似久旱逢甘霖般高兴:痛快!
压在手里的鸦片,有人买单了,这么大的风波,横竖还能赚一笔。如此处理,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。于是洋商们纷纷欢庆,然后卷起袖子行动,翻箱倒柜的找鸦片,就连好些捂了时日,发霉变质的鸦片,也都给找来凑数:大英帝国买单,便宜不沾白不沾。
虽说也有洋商怀疑,这公告靠谱不?因为到底该买单多少钱,义律也没明说,只是含糊其词说“英商财产的证明以及照本通知乐于缴出的一切英国人的鸦片的价值,将由女王陛下政府随后规定原则及办法,予以决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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